（三）又一日晨昏定省，下首一众妃嫔盈盈跪拜，丝绸与珠玉在厮磨间发出轻微的碎响。她容色平静，嘴角凝了一丝三月春风般温柔的笑意，鬓边一支点翠镶红玛瑙的凤头珠钗在明晃如水的日光下熠熠闪动，凤嘴里衔下一串剔透的流苏，越发衬得她含笑雍容。果然不久便有妃嫔腻声夸赞，她只是浅笑着回答，心内却是无上欢欣。她听着下面一众如花似玉的女子闲谈，或恭维，或讽喻，醋意、艳羡与失落在温软的细语中浅浅流淌。她含着一丝恬淡而沉静的笑意，轻嗅着空中脂粉所弥漫的气味，在合适的时候添上几句深婉有致却毫无实际用处的话。作为六宫之首，她要母仪天下，要垂范六宫，她不能有过于明丽的情感，她不能放声痛哭，也不能开怀而笑，因为历代皇后都是端庄娴静的，她不能是例外，也绝不会以例外的形式存在。她只是他的皇后，而非妻子。母仪天下，垂范六宫，她都做到了，却来不及也等不到他的体恤，哪怕一分一寸。“跪安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沉静而温柔，以及只有自己才听得出的悲凉。谈笑声戛然而止，余音也很快散去，她望着那些鲜妍明媚的背影，断然拔下鬓边曾经引以为傲的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