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夜已经很深了，骑士军的驻地除了能隐约听到士兵断断续续的鼾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一个普通的少尉起了身，像是要起夜小便一样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很快在一片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卢德利夜间封锁的某个城门居然在深夜悄悄打开了，木板带着锁链落下的声音在万籁俱寂中很是刺耳，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影。

居然是摄政大臣的使者和内官——亚尔维斯。

他按照摄政大臣吩咐在指定地点等了几乎一个钟头才看见那个步履有些踉跄的中尉。亚尔维斯在冷风里冻了很久，语气里有些不耐，“你怎么才来！”要知道摄政大臣可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

那人低垂着头，“准备明天进攻的事情，才轮岗。”

“他们真的不管王室了？要强行攻城？”亚尔维斯有些惊奇。

那人肯定地点了点头：“绍佩尔雷的支援上来了。”

看亚尔维斯点头之后那人的语气就急切起来，“你们答应放了我眷属的事可以兑现了吧？这是最后一次提供情报了。”

亚尔维斯一方面是诧异，一方面是不耐烦，“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我去禀报过摄政大臣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这是条件！”那人更加急切，声音略高，“罗德里格斯这个混球！”

就在这个人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亚尔维斯及时抽出的利刃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腹部。

他捂住了那个人的嘴，抽出了匕首，重新朝着他的胸口扎了进去。待那人彻底没有声音之后，亚尔维斯用手触摸了他的脉搏才放心地掏出手绢擦净了匕首上的血。

那人的眼睛在黑夜中睁得滚圆。亚尔维斯替他合上了双眼。

“或许替罗德里格斯做事真的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愿上帝保佑你。”

菲蕾德因为身体的疼痛从一场又一场梦魇中醒来时猛地看见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人。就在她被巨大的恐惧感裹挟着要做出过激举动时，这个人上前，点亮了烛台。

菲蕾德瞪大了眼睛。

王宫守备军官打扮的洛伊泽一把就把菲蕾德搂进了怀里。

“上帝啊……”菲蕾德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她从洛伊泽的怀里抽身，握着的双臂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而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埋进洛伊泽的怀里，问他，“……您回来了？”

洛伊泽轻轻扶上菲蕾德的后背，他气息不稳，咬着牙骂了一句：“请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谁把您伤害成了这样，我一定亲手剁了他。”

菲蕾德悲伤中被这一句话逗笑了，反应过来又赶紧问了侯爵和尤朵拉的情况。

“他们都没事，王宫守备军是王子殿下的人，他们都平安无事。”

菲蕾德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又说了一句，“上帝保佑。”

她捧起洛伊泽的脸，两个人鼻息贴在一起时她终于在长久的勇敢和克制中感到了慢慢蔓延上来的恐惧，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洛伊泽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哽咽着：“您都不知道……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洛伊泽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起来。不过片刻，他就听到了剧烈的炮弹爆炸声。菲蕾德这才泪眼蒙眬地抬起头来，她反应过来，“您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洛伊泽心尖一阵刺痛，他握住了菲蕾德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菲蕾德，请听我说。”

“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南禁卫军已经入城围困王宫。我现在……必须要离开，我要带着守备军去接应进入王储军。”

“您现在，不能带我离开，对吗？”

菲蕾德狠狠咬住了下唇。又一声剧烈的炮响在他们耳边炸开。

洛伊泽不忍去看菲蕾德仓皇的神色，但又逼迫自己抬起头来。

他的神色在菲蕾德看来镇定异常，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理智的将领而非一个女人的丈夫“——你现在跟着我出去，我没有办法在迎战时兼顾你。罗德里格斯的残党还固守王宫，用王储大臣和部分眷属做威胁。”

“带你出去，我们两个人同时生还的可能性非常渺茫，所以我需要你留在这里。”

菲蕾德怔住了，她先是苦笑了一声，而后才哭泣起来，捶在了洛伊泽的胸口上：“——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找我呢？”

因为我想要见你。因为潜伏在卢德利的每一刻，都想要见到你。

命令属于王储军的参谋长。

但见你的恳求，出于一个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妻子的丈夫。

洛伊泽的喉咙因为要咽下自己的哽咽变得疼痛难忍，他低了低头吸了吸鼻子，而后又镇定地抬起头来，紧接着捧起菲蕾德的脸，用拇指拂过菲蕾德嘴角的伤口，极为勉强地笑了笑， “请您藏得好一点。”

他的手已经绕到了菲蕾德颈后，手刀落下，哭泣的女士就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处理好一切之后，洛伊泽轻轻替菲蕾德盖上毯子，在颤抖的烛光中注视着菲蕾德不安稳的睡颜。

他在等命令他回到队伍的第三声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