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人抬的软轿只能坐姑娘，裁雪跟着轿子走，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又看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抬轿婆子到底是住了嘴。只等着史文茵下轿进房关上门才连着喊了好几声姑娘，笑眼眯眯要问些话。

史文茵脸上也含了笑意，轻轻捏了捏裁雪的鼻子：“可把你憋坏了。今天就由着你问。”

从正堂到霜院的这一段路程这丫头喊了她几次，眼见是急着想问些什么，却又忍着不问，憋的这个急性子直揪自己袖口，看的她止不住地想笑。只是裁雪这会子还没来得及问，先前在于氏那里的杂役丫鬟便进来了，脸上隐有兴奋。

“姑娘，青阳王府的管事眼下正在说聘礼的事情。我怕姑娘着急，赶着先来给您报个信儿。”这杂役丫鬟年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身材瘦弱。

史文茵点了点头，从身边案几的抽屉里取出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递给这丫鬟：“这些日子多谢你了，婶娘眼下要料理房内的事，恐怕会累及你。我已替你在外院交了赎银，你要是想就拿着这些银两向婶娘求了身契出府。若是还想在史家留着，去外院把银子要回来，我去知会表嫂，你到那里去做事也是使得的。”

那杂役丫鬟是千恩万谢落下泪来。史文茵知道离开久了怕于氏起疑心也不留她。直到人出了院子，裁雪才细细盘问起这些事情来。 

裁雪先在门前左右看了一下才合上了门，拿了个板凳杵在史文茵跟前，盘问起来，手上还不闲着，取了两个两掌大一掌高的小竹筐剥起银杏来。

“您先说聘礼的事情，怎么青阳王府上来人啦？”裁雪说话时皱眉，这是方才她就想问的。她这姑娘是能思量些，也不见得能直接与王府的人搭上关系。

史文茵从里间拿了中午的针线斜倚着做，说话有些漫不经心的：“汇琳珍主人帮的忙。还是多亏了刚才那个丫头。婶娘要把整件的聘礼折算银两才能进账，自然要有下家去接。知道了下家，我就给郑伯送信，赎回了些东西。昨日咱们从汇琳珍回来，郑伯的车马就过去了。东西送还青阳王府，王府的人一看就明白了——那么重的聘礼本来便是为着婚事换人的事情送过来奚落的，如今还让婶娘转手折算，你猜青阳王府咽得下咽不下这口气？”

裁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点点头，“这汇琳珍主人到底是好人。这下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姑娘，回头咱们怎么也要好好谢谢他才行啊。”

史文茵闻言就忍不住笑了。她大抵是想到了前一日同汇琳珍那个“好人”交谈时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那是自然不用你操心的。他也是做生意的，哪有赔本帮人的道理。” 

裁雪又点了点头，却又添一重疑虑：“那——二夫人不会发现事情原委吧？”

“眼下的事情是青阳王府从下家处赎回了那些器物过来兴师问罪，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史文茵挑眉头用针鼻扫了扫额角，“聘礼是专下给我的，不是给史家的。折算银两的事婶娘可从没有知会过我。她眼下只怕我和祖父祖母晓得聘礼的事情，正忙着堵外院人的嘴呢。”

“那可是好了……诶，那是不是往后便更好过了。”裁雪剥开一颗银杏果喂进嘴里，嚼了几下，长出了一口气。

秋日里史家外头园子里的五棵银杏树成果熟了落下来，人若是不妨踩上生的去气味难闻的不得了，非得换了鞋袜不成。她平日在府上也是避着走的。可是这难闻的东西打下来洗了那果皮，炒熟了吃也是极香的。秋日里分给各房添个新鲜。

白果微毒，炒熟了史文茵用得也不太多，便宜了她。这会儿子时不时往嘴里丢一二颗。

“要剥就好好剥，这东西吃多了头晕，光顾着嘴馋了。”史文茵大约是实在看不过眼，微皱眉头嫌弃了裁雪一下，却被裁雪扬手喂了一颗。

“姑娘，这东西真比栗子好吃。”裁雪笑笑。史文茵最是喜欢在冬上烤蜜栗子，嚼着东西摇了摇头。主仆两个竟是因着栗子和白果相较起来，裁雪哪里较得过她博古通今的姑娘，不过三四句便认输玩笑起来，气氛轻松。 

姜维桢伤后府上寂寥，眼下却是热闹起来。太后要他这几日好好重新修缮修缮青阳王府，眼下他仰在檐下躺椅上，太阳斜照着双腿显得格外慵懒倦怠。

他手上捏着一本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书页泛黄古卷翻看。管家正站在正院主屋门口安排人将一张新的花梨罗汉床抬进去，这动静并不小，可也不见姜维桢受什么影响，依旧闲闲地翻书。

“殿下，都妥当了。”季宁一进正院就看见了安躺檐下的姜维桢，院中家丁行走，她凑近了些才禀，“同史二夫人谈妥了，她自去找下家把东西赎回来。若是按期赎不回来便银两翻番。史家的人听周叔一说要禀到内宫去便吓得闻风丧胆的了。”

姜维桢只应了一声，半坐起身来。季宁已将轮椅推了过来，凑近了些扶了姜维桢一把。前些日子姜维桢完全不让她近身，大抵一直记着她为着妒忌史文茵乱说的事。

季宁松了一口气，表现有些明显。姜维桢也没有唤季七进院子来，反而对季宁说：“到园子里转转吧。”季宁登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立时有了欣喜的容色。急忙过去推姜维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