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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堂】史家女·上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作者:若雨未央 浏览量:8 鲜花:0 [献花] 2024年9月15日

第四十二章

冬上天暗得早,这会子虽还未用膳,房里却是暗的,是而掌了两盏灯。史文茵上座,李姑姑梁妈妈坐下首,余下五位妈妈一人一个方凳依着次序列坐,已就着年节的事情议了一阵。

“——去年前年连着两年殿下领兵在外。府上新年也只依例布置,很是冷清。”

眼下说话的是外院管家汪仁的媳妇。她管着后院各处的采买单子,平日在府上说话只在梁妈妈之下。她身材略胖,笑起来倒是看着颇贤良:“今年夫人和殿下过年纵使要从简置办,也不能落了热闹才是。依我看,布置上理应从简,后头的预备却是不能少的。”

史文茵闻言只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王妃娘娘今年是头一年,便是从简也理应不少了热闹的,太后娘娘的意思也一样的,年节上虽是规矩多,也尽听王妃娘娘照办。”李姑姑知道史文茵是在等她的话音,含笑张口,想来对史文茵态度也是十分受用,“那采办的事宜今年就仍交汪嫂子。”

汪仁家的只管应了。余下又商讨了一阵子,大约有半个多时辰,包括年里下人的安排,添置器物裁制衣料,府宅布置乃至花大约多少银钱的一应事宜都商讨出了个大概。

眼看到了晚膳地点,除了梁妈妈,已预备着要告辞了。史文茵只让李姑姑先回房,却把其余人叫住了。待人又坐定了,她才让下人拿上来几本账册。 

“今儿是我进府一来头回。除了量商年节事宜,也是为见见各位。李姑姑是宫里来的,却不好听这些事。前些日子我忙着待客,这几日才闲了些。不知是府上无事还是诸位无事要禀,竟是不见一个人到我这儿回事的。”史文茵顿了一下,“过去府上后院一应儿由着诸位依着规矩行事拿主意自是无人说的。眼下我已过门,后宅该有人做主。诸位管事嫂子娘子的还一应儿自己拿主意可就是不把我当回事了。”

几个婆子听这话都是神色一紧。汪仁家的先回话:“回夫人的话,属实是我们也看您前几日连着待客忙些才没敢扰了您,绝不是自个拿了主意,我们也没那个胆子的。”

史文茵闻言一笑:“那我怎么没见着汪大嫂子您过来回事呢?若不是外院的送了账来。我还不知道府上院子里又添置了新的方凳和炕屏呢。想来咱们府上上头没有老夫人做主,我这做夫人的竟还不如一个账房晓得得多。”

汪仁家的闻言也垂了头不敢再多言语。 

“说得好听呢,是府上有规矩用不上我插手。说得难听呢,是你们诸位管家嫂子娘子的以为我这嫁过来的新媳妇过去在京城没什么名声,方便你们辖制拿捏呢。”史文茵倚住了罗汉炕上的小几,下头的几个妈妈已然坐不住站了起来。

“这王府宗室当真不一样些,连着下头做活的人都眼高些,这我不管。只是若连我这个王府大娘子都高过去,怕也是不应该了。若是下人看着府中大娘子说话声软便当是好性子拿捏,那就没规矩了。您说是吧,汪大嫂子?”史文茵直直地看向汪仁媳妇,汪仁媳妇哪敢说话。

史文茵又笑:“这几日账目我都看过了。王府先时是公中一本账由账房核算,隔一旬合各处进缴存该平了账头,月底各处再将副册送过来。各处办事是依着上月先支预银,月底再报结余。要你们说,这之中有没有借着各项名头赖下的银钱?”

她问完抬起眼睛往下看看,除了梁妈妈之外的婆子这会子都白着脸变哑巴了。

梁妈妈冷笑一声:“奴婢想大抵是有的。” 

史文茵也跟着笑:“今日是十二,昨日我让账房送过来各处副册。三日前厨房的采买册上就写了冬果一项费三两八钱。也不知是买了多少。不管是做了菜还是弄了点心,我到现在一口也没吃着呢。”

言毕她才敛了神色,眸光发冷,还不及说话,汪仁家的先跪下了。汪仁家的一跪后头的都跟着跪下了:“奴婢知错了,求王妃娘娘宽恕。”其余几个也跟着告饶。

史文茵看着几个管家婆子默了好一阵,等她们戏过了才张口,已是变了语气:“我不过看了十一月里只这一旬的账。若是从开府以来核算,只怕我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她抚了抚鬓,“今日是进府来头一回,你们的事攒在账上。往后,各处有什么事该禀该回的也都拎拎清楚。若是府上料理得好便罢了,若谁还想着借机生事不好好料理手中的事,那便一次性核算干净撵出去。有牵带的就一趟儿。想来娘子都惹是生非做不好活,那管家又该是什么样子。”

史文茵又冷冷地笑了一声:“别处我不知道,青阳王府却用不起这样的下人。听清楚了?” 那几个婆子连磕头带应承的才出去。 

“也是奴婢没约束好底下的人。”

那几个管事一走,梁妈妈便跪下请起罪来。史文茵忙起身将人扶起来:“梁妈妈这是做什么。殿下原来也不管着内宅,本是各处管各处的账。梁妈妈能约束着已是不易,哪里还能怪罪您呢?”

“前几日奴婢还担心呢,今日却是安心了。”梁妈妈重坐,那一直颇严肃的神情和缓了不少,“奴婢原来就跟着殿下伺候,从宫里跟着殿下开府。依我看,宗室妇人打扮和相貌倒在其次,待人接物的本事才是头一宗。夫人这样的便是个中翘楚了。”

“梁妈妈是夸我呢。只不过我母亲原来颇重管家之道。以她看,管家就像战场带兵,选贤任能也要压得住阵。将帅的不可失威。原来只是听她说。后头母亲过身,我料理府上事务,才知样样都是不易的。我年纪小,主母过身,有些心思杂的下人们不服管。唯有拿着家法才压得住,撵出去这样的话都是轻的。那样的事情上都逼得我说过将人乱棍打死的话。梁妈妈今日不见笑才好。”

史文茵说起这些来不自觉地沉了声音。那时爹已经没了心思料理家事,整日酗酒,能顾得住宾客就已难为。她也难过,可是这难过却是不能予人看的。一介女子封侯纳爵自是惹得许多人多年不快。因着这个,母亲生前料理家事也横刀立马,却甚少牵扯到名门贵妇交际中去。京中前来吊唁的不少宾客和史家门的亲戚都睁着眼睛等着柔宁府出丑。她那时只想着千苦万苦不能落了柔宁侯府的名声,戎马半生的娘就算是走到最后也合该风风光光的,容不得半点玷污。她身边就一个裁雪陪着,咬着牙挺过来。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心口竟闷闷地发疼。

“夫人。”梁妈妈的声音打断了史文茵一时的怔愣。她抬眼望下去,五十岁的妇人腰板很直,眼睛里泛着慈爱,“奴婢眼下年纪是有些大,却也还能管得住事。往后在府中,夫人若是不嫌弃,有事尽可差使。”

史文茵读懂了梁妈妈的意思,小姑娘似的笑了一下:“那文茵只能谢过梁妈妈好意了。”

梁妈妈点头,起身朝史文茵拜下。史文茵刚嫁过来的头一天梁妈妈心里还担忧。虽是打听过是那女侯的女儿,可新娘子面善,说起话儿来又温软,只怕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谁想得到这夫人待人接物是温和,却是个拎得清又拿得住事情的。

太后娘娘当真是疼爱殿下的,原想着还是那个有名声的史家姑娘好。眼下看来,十个史家姑娘也换不得一个夫人。

梁妈妈拜完起身,眼见裁雪进屋,面带喜色:“殿下回来一会了,一直待在外院。见夫人房里的管事散了才过来呢,叫奴婢先来告诉一声。”

史文茵居上却有些好奇:“说什么了?”

裁雪眼见是都忍不住笑了:“殿下说,夫人眼看是喂饱了青阳王府,却要饿着青阳王了。”

史文茵闻言面上一热,看了眼天色,软嗔了一句:“胡说。”

话音才落就听门外男人朗声:“本王可没胡说。”下人推着姜维桢进来,“这个时辰王府上的管家都用完膳了。”

史文茵一时哭笑不得,忙让人收拾了东西更衣用膳。

“殿下的最近的事情是忙罢了?”眼看到了就寝的点,史文茵才准备沐浴,坐在妆台前拆发髻,随口问了一句。

姜维桢摇着四轮车从外头进来,手上拿着个盒子应了一声:“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后头便又做闲人了。”他说着便把手上的东西搁在了妆台上,“老六那儿讨来的。”

史文茵有些惊讶,一只耳环还没来得及取先拿起了东西,里头是画轴,才打开一看史文茵便讶然一声,而后很是惊喜地抬头去看姜维桢:“哎,这是——”

姜维桢还背着身,脸上也跟着史文茵的话音有了笑。他也晓不得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史文茵惊喜的声音便觉得高兴。

“小梅友的兰花图——从哪儿得的呀?”史文茵音调都较平时说话高了些,眼中都因着兴奋泛起光亮来,迎着晃动的烛火碎成了一片。

姜维桢已扶着床帏架子坐下:“早知你这样高兴,我就合该新婚那日就讨来的。”

姜维桢觉着史文茵的高兴在他更在他意料之上,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抬手指了指那画轴:“这么喜欢啊?”

“喜欢,可喜欢了。”史文茵使劲点了点头,像个小姑娘讨得了糖似的满足样子,叫姜维桢一时词穷。

他心里原有好些要玩笑的话要说的,看着史文茵这样的高兴便一句都想不起了,最后也只是跟着点了点头,四处看看,笑着指了指房中挂着的那副“不华不朴同所好;既安既宁乐乃时。”的字:

“喜欢便挂起来吧。”

史文茵对姜维桢的建议深以为然,拿着画轴走过去,隔了一会又拿着画走回来将画收到了盒子里。

姜维桢倒有些意外:“怎么了?”

“还是那幅字到房中好些。这兰花图好是好,回头收拾好了,挂到堂里也是好的。”史文茵对着镜子摘下另一只耳环,状似无意地说,“我倒没仔细看过。那云沧居士不知是哪位大家?”

姜维桢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去看那幅字——“云沧居士”正是他原来读书时,跟着老师私下里给自己取的号。后头有兴趣篆刻,自己给自己弄了两枚章。当时写了几幅字还颇得意地盖章裱了收着。后头便没工夫去理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了。不过却是将正院题了“云沧”二字以表心志。

姜维桢想起来布置正房那一日他只叫季七盯着,自己去同季宁说讲。想来是季七从书房里淘出了这幅内容还算是温和的字画。

这也不怪季七。后头他重武看的都是些兵书典籍,他写的和收藏的大多也不适合拿出来往婚房里挂了。

“殿下,您还没回我话儿呢,云沧居士到底是哪位名家啊?”史文茵憋着笑走到那幅字又假装细细地评鉴一番,“笔力挺劲章法得当行云流水。怕是一位行家所书。”

史文茵用余光注意姜维桢的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浓重,又仔细地看了看落款:“就是这行家的篆刻修得不到家啊。不然这幅字只怕能更上一层楼,放到群鸿斋当中少说也能卖五百两。这个章差些,就只能卖二百两了。”

她翘着步子踱到姜维桢面前:“嗯?殿下不知道?还是觉着妾估价少了?”

姜维桢大约是有些不自在,随手从枕下抓出一本画册来翻看,也不回答她。史文茵便越发凑得近了些,近的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木香味,也不知是拿什么调的,与京中寻常贵女所用的好似都不太一样。

史文茵还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殿下?”

姜维桢只装得越发稳重。史文茵总是叫姜维桢玩笑,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哪肯轻易放过。想要抽走姜维桢手里的书却怕他真恼了,也只好先低下头来跟着姜维桢的视线看他手里的画册。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愣住了——那不是她成亲前予季宁的拿来做头面的图册吗?

“也不知这是哪一位行家画的。本王才疏学浅,只看得出来大抵是摹的小梅友,倒是秀致。”大约是两个人凑得近,姜维桢的声音比平常听着还低沉些。

史文茵骤然抬起头来,只觉着脸上带着脖子上都烧起来,赶忙远了几步,哪还有刚才憋着调笑他的劲儿,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正赶上裁雪进来说避间已经准备妥当,来问史文茵。

“妾,妾先去沐浴了——”史文茵撂下一句支支吾吾的话就跑了。

姜维桢看着她的背影才合上了那本画册,淡笑摇头:“这会子倒学了鹌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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