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因着昨夜已经说过今日要将会客厅让给卫倏和她的同学使用，商盛松早晨起来便差使人去给今日原本要在家中商议事情的客人送去了消息。他早上吃完早饭惯常有听广播的习惯，往常这个时候卫倏也该下楼了，可今日却迟了一些。直等到他听罢了证券所的早报还不见卫倏下楼。

恰巧柳妈过来问要不要将粥再热一热。

“……先上去看看小姐起来没有。”商盛松看了一眼挂在西装马甲外的怀表，想着昨日卫倏同他说过的事，心里无端端地生出一股子极轻微的烦闷来，克制着差使了柳妈一句。

“叔叔，我哪有那么贪睡？”他话音刚落，熟悉的年轻女声便自楼上飘下来，“——您早。”

商盛松合上怀表心里方才那股轻微的憋闷便散了。他听得出卫倏语气里还含着一点兴奋，原想回过头去打趣一二句，这一扭脖子却是有些怔愣了。

大概是为着今日在家中邀请同学，卫倏很是下力气打扮了一番。

她原本是齐眉碎麻花辫，今日却特地将头发弄卷了露出额头来，长发用丝带绾了束在脑后。平日里商盛松极少见卫倏穿洋装，原以为她是不喜欢，因而家中也少购置，今日她却是穿了的——是先前在百货商场同现在系在他衬衫之上竖着他脖颈的领带一起购置的蓝色夏装衬衫，圆领设计裹着腰身，恰好漏出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肌肤和纤细的腰身来。

这洋装下配着一条雪白的纱裙，商盛松说不出那裙子的面料来，只知道这料子极轻，行动间会随着步伐飘起来。

许是因为觉得自己颈项间有些暴露，卫倏在项上挑了条细的天蓝色珠泪颈带配着珍珠项链装饰，这原本是用来遮掩暴露的皮肤，但反而引人关注，那条颈带衬得她露出的颈项愈发细腻。

商盛松有些发怔，直到卫倏一脸无辜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挥动了手腕他才反应过来。回神先恢复的是嗅觉，他先嗅到了自卫倏腕上传来的淡淡茉莉花香味，继而才注意到了卫倏水灵灵的双眼。

商盛松嗅着萦绕在鼻端那股浅淡清甜的茉莉花香干咳了一声，不自觉正了正又或是松了松系在衬衫外的领带，略有些不自在的与卫倏搭起话来：“今天打扮得这样隆重，看来请来的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吧？”

“嗯……是也不是。”卫倏听这话没有直接回答，反倒略有些腼腆地垂头笑了一声。

本是清冷的打扮，这么一笑又有了几分含羞带娇的意思，愈发夺目。

商盛松又轻轻地咳了一声，先前一直凝在卫倏身上的眼神在她望向自己时移开了。他捋了捋自己臂上袖箍愈发正襟危坐，望向挂在墙上的钟表时反而觉出心底有些躲闪隐藏的意思。

思索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商盛松反而有些负气，心说小倏本身也到了花容月貌打扮的年纪，怎么做叔叔的不支持反而有些阻挡的心思。这样不好，不开明。

“小倏，”商盛松起身踱了两步，盯着挂在沙发对面的钟表片刻才回过神来，开口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今日也是不巧，纸行有个要商议的客户，不然我倒能见见你这两位同学了。我们家是不常请客的，还是按照我说的，留她们一下的好。”

他按着昨晚吃饭时的安排又嘱咐了一遍，似乎还有些不安心，又叫来柳妈嘱咐。

卫倏也不急，听着商盛松吩咐柳妈，一转身悄悄坐在了商盛松刚刚坐过的地方，伸手打开了收音机，里头正放着周璇的歌。待商盛松回过身，看见占了他座位的卫倏，不免再次愣了神。无处可坐又不好挨着卫倏坐下来，他又踱了几步便自顾自上楼了，说是准备出门。

卫倏听着商盛松上楼时略有些急躁凌乱的步伐，倒冲着柳妈抿嘴笑了笑，又撒娇说自己想在清粥里加点糖。

柳妈一向是疼卫倏，满面含笑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