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倏。上去把衣服换了吧？我看今天柳妈好像做了红烧菜。待会用中饭，这套洋装遭污了就不好了。”商盛松洗了手到桌前就座时神色已恢复正常。他同华芳搭了两句话，才状似无意的提醒卫倏。

卫倏醒神看向商盛松，商盛松却避开了眼神。她便望向了身边的华芳。华芳立马会意。

“我陪你上去。”她亲昵的挽住了卫倏的胳膊，嘴巴里又提起了别的事，“你不是说上次在百货商场看到了一身……”

听得两个人上楼的轻快脚步，商盛松才彻底敛起了和缓的神色。

“刘少爷，你受小倏的邀约到我商某人家里来就是客人。有些话当着小倏和华同学的面我不便说。你还是自己放尊重些的好。做儿子的，别在外面再给刘老板添堵了。”

“商老板，今天是小倏同学请我来的，我不会让小倏同学难堪的。”刘志杰说话时颇有几分气性在。

商盛松看着这个莽撞的青年故作老成的样子，反而冷笑了一声。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对坐，恰好柳妈上菜，商盛松也去厨房帮忙，又留得刘志杰一人坐在餐厅。

“他就是流氓头头！”华芳替卫倏系上小褂领口的扣子时咬着牙骂了一句，“要不是为着湘厢，谁肯说那些话去奉承那个下贱的人！真恶心。”

卫倏听华芳骂出来的话皱了下眉头。华芳知道她不爱听这些才住了嘴，可等了一阵子又有些担心：“小倏，商叔叔那边，不要紧吧？他刚才可能看见了……”

“不要紧的。”卫倏这才松缓了眉头，“叔叔恼火也只会恼火刘志杰。他不太责怪人的。更何况就算是看见了，也是刘志杰动手动脚的。”

“那，真不要紧？”华芳似乎更不安心了，“如果不是为了顾阿姨，谁愿意沾染刘志杰这种人。”

“就算不是为了顾阿姨，只为了顾同学，她生死不明，我们能找自然要想办法找找看。沪安四租界地方这么大，没有线索只靠顾阿姨，就是把脚走断也不可能找到湘厢下落的。”卫倏语气沉重起来。

“说的也是，巡捕房的人象征性地找了一下，下了个失踪结论就结案了，顾阿姨这些日子都快疯了。关键要在咱们自己人手里倒好，就怕落到东瀛人手里……谁知道刘志杰他们把湘厢弄到哪儿去了。”华芳坐在了卫倏的床铺上，“刘志杰的爸爸有鸱帮的关系没人敢开罪他，老师为了饭碗也不愿意出面，真是……”

“现在就等人上钩。旁的担心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卫倏蹲下身子来抚上华芳的手，“我都没怕呢。这刘志杰是小人，反倒容易套出线索来。我也是听闲话，说刘昌裕的事是得罪了东瀛人还是英吉利人，眼下刘志杰不就仰仗自己是公子哥儿的身份才肆无忌惮的。若我听的话是真的，那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华芳看着卫倏澄明的双眼，这才点了点头：“但愿如此。不过……小倏，你真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商叔叔？”

“事情刚开了头。我们手里什么实据都没有，我现在说了叔叔也未必能帮上忙。要告诉他，就是借赖他鸱帮身份请魏伯伯的时候。眼下还是先将刘志杰捏住了再说。”卫倏垂眼解释了一下。

华芳原本就觉得这事情冒险，但听卫倏解释也觉得也尚算周全，便也打住不再询问，隔了一阵站起身来又亲昵地挽住了卫倏的手臂。

两人同往楼下走，华芳便又拿出自己那副聒噪样子，边嚷声边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