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当埃文斯侯爵府邸的第一棵树开始大片飘下落叶时，尤朵拉也渐渐不再常去种满了蔷薇的花房了。

气候的变化容易影响人的心绪，埃文斯侯爵府的下人尤其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不再侍候蔷薇的尤朵拉小姐往年的秋季和冬季都过得不甚愉快。但今年有菲蕾德小姐的陪伴，他们也松了一大口气。

尤朵拉小姐为了菲蕾德小姐的婚礼下了一些功夫，包括但不限于为菲蕾德小姐挑选婚纱和设计手捧花束。婚礼到来前最忙的人应该是新人，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洛伊泽先生至少有两个星期没有完整地在府邸待过一个钟头了。

周末教堂礼拜后尤朵拉和菲蕾德进一步敲定了婚礼的议程，回到宅邸后她们享受了最近少有的闲适。

“哥哥最近太忙了。”尤朵拉忍不住抱怨起来，“我真不知道王宫中有什么还能比自己迎娶妻子更重要的呢？”

尤朵拉看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和哥哥打过照面，却显得格外踏实的菲蕾德一时气闷。

“菲蕾德，有时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难道不想哥哥吗？马丁内兹小姐说她在婚礼前最期望见到的就是丈夫了，你难道不想洛伊泽吗？”

尤朵拉的话语直白且大胆。菲蕾德甚至没有感到害羞，长久的相处让她对尤朵拉说出的任何话语都不再容易感到惊讶。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倒是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尤朵拉，洛伊泽在王宫中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埃文斯家族。他在履行他作为大臣的义务，我们接受了供养，理应付出时间为了供养我们的人而努力。”

她脸上绽开了笑容，温和的眼神像是冰雪一样平静了尤朵拉些许不满，“——处理婚礼的事情让我感到踏实，不仅仅是因为我是新娘，更是因为这种努力意味着我在为我们的未来尽力，我和你哥哥做的是性质一样的事，所以才不会感到格外焦急。但是，如果你要问我的话——”

尤朵拉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终于带上了淡淡娇羞感：

“——我想我是想他的。”

“那么就这样处理吧。”洛伊泽向自己的助手安排完最后一项，才打算回到府邸。

路上已经非常暗了。打马上路，秋季的风渐渐吹醒了洛伊泽那有些混沌的脑袋。他听得见万籁俱寂中马蹄叩在路上的声音，这种带着节奏感和格外规律的响动使得他有些昏沉的思绪渐渐清晰过来。

他有几乎两个星期没有回府邸了，尽管尤朵拉隔几天就会叫人递来消息，但他确实抽不出时间回去看看。

他只能从那只字片语的信件上了解到有关于菲蕾德和迫在眉睫的婚礼事宜。

洛伊泽想到尤朵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作为兄长，他最终还是决定处理完之后再告诉尤朵拉有关于她对洛佩兹家动手造成的结果。

当看到埃文斯府邸时，洛伊泽迫使自己不再去思考有关于王室和萨维里奥王子的事情。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到深夜时埃文斯府邸的灯光应该全部熄灭了，但洛伊泽进门时发现三楼还有微弱的光亮——应该是图书室的位置。

他把马拴好过来时图书室还亮着。洛伊泽有些无奈，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是谁在这个点还没能安眠。

菲蕾德趴在桌上的身影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很是单薄。洛伊泽伫立门口良久，最终还是走近了他的未婚妻。

菲蕾德的胳膊下压着几个册子。洛伊泽大概扫了一眼，应该是讲述新娘礼仪规范的书籍。桌子的另一侧放着菲蕾德的札记，漂亮的花体字写了许多，大概都是筹备婚礼的心得。

洛伊泽骤然心生不忍。那种感情像是一根不尖锐的小刺扎进了他的心里，并不疼痛，却使得他心底密密麻麻地泛起酸涩来。

他应该早些回来的。一个让未婚妻子筹备一切的男性在他心里也始终算不上一位合格的绅士。洛伊泽跟着思绪伸出手来抚上了菲蕾德的颊侧。

或许是他的手掌还带着外头寒夜的温度，菲蕾德发出了轻微困倦的声响，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应该早些休息的，越临近婚礼就越忙碌……”洛伊泽的声音听上去温柔又低沉。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儿的呢？菲蕾德努力地试图在强烈的困倦感中进行思考。这反倒使得她现在是即使是正在被洛伊泽抱在怀里下楼也没办法生出一点儿多余的羞赧来了。

反正有人帮忙。她就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干脆彻底放松了身体靠近未婚夫的怀里，听他慢悠悠地说话，动用自己仅存的理智迷迷糊糊地回答他：“……是的，会很忙的先生……”

菲蕾德的声音因为困倦而比平常更柔软。洛伊泽的声音也随着她这猫啼似的回答不自觉地软化下来：

“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呢？”

菲蕾德被他这种温柔的声音弄得越发困倦。她被他放在床上时眯着眼睛已经分辨不清洛伊泽的问题了。

她差一点沉入梦境，又怎么能回答他呢？

但是洛伊泽似乎不想让她如愿。他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她便又清醒一些。他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亲爱的。”

菲蕾德听到问话，勉强又睁了睁眼睛。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点可爱的祈求。

望着近在咫尺呼吸匀长菲蕾德努力睁开的眼睛，洛伊泽知道自己心软得已经没有办法再问下去了，于是他又近了一些，用手彻底覆住那双蓝色的眼睛，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发问：

“告诉我原因吧……”

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菲蕾德的睫毛在他掌中轻轻刷动着。没有办法彻底安眠的女士终于妥协了，迷糊之中随便说了一句：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