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要返回北方的这几天里，海伦娜·朱尼厄斯快忙昏了头。她叔叔过世的消息引来了一批一批过往与朱尼厄斯家族有交易或者与叔叔私交的贵族或者平民。

那个傍晚，当开门看到那位面目柔和的年轻贵族女性时，她的心里猛地跳动起来，还不等这个女性开口海伦娜便先一步将她迎了进来：

“您是埃文斯小姐吧？”

被她迎进来的菲蕾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尽管现在我也姓埃文斯，但是我想你在等的人并不是我。”

坐下来短暂的交谈之后，海伦娜颇有些不好意思，“……您是埃文斯小姐哥哥的夫人啊。”她刚才有些贸然了。

“节哀顺变，朱尼厄斯小姐。”菲蕾德并没有介怀刚才的事情，她看着海伦娜，“您是朱尼厄斯先生的侄女？”

“感谢您的关怀。我的父母去世得很早，叔叔抚养了我。一年前他把我送到卢德利跟着奥古斯都教授学习珠宝的鉴定。那时候他身体就不太好了。”

海伦娜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必须得回去了，否则连葬礼恐怕都没有人料理。”

菲蕾德有些诧异：“恕我冒昧，朱尼厄斯小姐。朱尼厄斯先生的太太——”

海伦娜明白菲蕾德的意思，苦笑了一声，“我应该早些告诉您的。我叔叔的妻子也很早就过世了，结婚后不久就因为流产去世了。”

她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叔叔一直没有再娶。”

“上帝啊……”菲蕾德深吸了一口气，气氛短暂地凝滞了。

海伦娜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以为埃文斯小姐会亲自过来，毕竟叔叔送我到卢德利时只提到了埃文斯小姐一个人。”

“——但遗憾的是，这一年里我并没有机会认识她。” 海伦娜苦笑了一下。

菲蕾德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在打听到消息来的路上思考的语句此刻都显得极为无力。连她自己也羞于去向海伦娜询问那些或许已经没有意义的过往了。幸运的是海伦娜似乎了解她的想法，淡淡安慰似地抿了一下嘴角，缓慢而有力地开始了讲述。

“……我一直跟着叔叔长大。他在我过往生命中唯一缺席就是他到卢德利的那一年。我被暂时寄养在姨妈家中。叔叔原本的打算是在卢德利安稳之后就把我带过来的，但是几个月他就从卢德利回来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研究宝石鉴定和商贸理论的原因，叔叔的性格有些执拗且孤僻。家族的人对他在首都任职的期望落空之后就不太愿意接触他了。”

“老实说，刚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是第二年春天，叔叔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一袋蔷薇花种种在了他那有些无聊的花园里。”

“但北方的气候并不适宜蔷薇生长，那花种勉强活了之后只长叶子，从不开花。”

“不久之后我在书房里意外发现了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制成的干花。我能肯定那东西不是原来就有的，巧合的是我之前在叔叔那里发现过化学的干燥剂。那东西是他自己制作的。” “——是有人送给了他鲜花，他自己制作了干花。”

海伦娜似乎感到一点点愉悦，语气轻快了起来：

“说老实话，我有点没办法想象一向严肃的叔叔小心翼翼制作干花的过程。再联想到他那副爱不释手的蓝宝石袖扣，我甚至有几个晚上都因为思考那个女孩的身份没有睡着觉。”

“当时我太敏感了，我很怕叔叔结婚。而我不是叔叔的孩子，兴许他结婚之后我就会被赶走，那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直到我要离开他来到卢德利前，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讲起了他在卢德利的事情。”

“——他把埃文斯小姐称为最令他骄傲的学生，说埃文斯小姐在宝石方面的天赋会让她有机会成为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宝石鉴定专家。我想他那天是喝多了。但是他的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快活。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

“原谅我并没有办法向你转述那种感受。也许是我太了解他了，埃文斯这个名字一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些礼物的主人。”

“埃文斯小姐对我叔叔来说，应该是极为特别的存在。叔叔那天的快乐让我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那些暗暗的敏感，如果能让叔叔那样的快乐，我想我是愿意接受叔叔结婚的。”

海伦娜说到这儿，终于克制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可惜的是，他没机会了。”